第172章 王族秘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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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齐国君下令，进行赋税制度改革，举国田税改为三十取一，并行轻徭薄赋之政。
一时间，举国上下百姓皆呼国君英明。
但是紧接着，国君又下达了另一条政令，要求国中各大主城至少开设一座女子书院，而女子书院中品学兼优之人皆有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。
要知道今年的乡试刚刚过去，国君的这条政令无疑是在告诉国中的读书人们，也许到了明年他们就要和一群女子同场参加考试了。
许多读书人听闻这个消息后，都很是不满。
待到入夜之后，国中各地的青楼酒馆都变得异常生意火爆。
无数读书人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，议论国君今日颁布的诏令。
“陛下这是怎么了？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建那劳什子的女子学院？这天下岂有让我等七尺男儿与一群娘们成同年的道理啊？”
一方圆桌上，一个满脸麻子的中年读书人正愤愤不平的喝着浑浊的酒水。
与他同席的几个年轻人，也都是点头附和。
邻桌的一个自饮自酌的邋遢酒鬼在听到中年读书人的话后，也掏了掏耳朵道，“隔壁那位兄台，你说得实在在理。照我说啊，女人家嘛，就该待在家里洗衣做饭，做好缝缝补补、相夫教子的事情就行了。让她们去读书？就她们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，还能去读书？就算是学上十年，又能识得几个大字啊？！”
前来给这桌读书人送酒的老板娘，正好听到了这话，她顿时朝那邋遢酒鬼瞟了一记白眼道，“李老头，你今儿个来喝酒带钱了没有？别是又让我去你家，找你家头发长见识短的那位讨要酒钱吧？”
老板娘这话说得李老头不乐意听了，他抱着一只小酒坛子，醉醺醺道，“没，没带钱怎么了？没带钱就不能喝酒了吗？”
似李老头这种德行的男人，素来是老板娘最讨厌的那一类了。
成天在外喝酒享乐，也不找个正经事情做。自己从来不养家不说，还得一天到晚伸手管着靠老婆要钱，真不知道李家婶子是怎么受得了这老酒鬼的！
她正想着要怎么对付这个老酒鬼，恰好外面又进来四个读书人要点酒上菜，而酒馆里已经没有空桌了。
“李老头，算你今儿个运气好。你要是愿意把这桌子空出来，你怀里的那坛酒，老娘就亏本送你了！”
李老头听到这话，当即摇摇晃晃的抱着酒坛子站了起来，“那，那一言为定啊！我，我走了，带着酒，走了……”
老板娘这会儿已经在擦桌子，请刚进来的四位客人坐下了。
她头也不抬道，“知道了知道了，你走吧走吧！”
李老头看着这四个近在眼前的书生，伸出自己油腻腻的爪子，在其中一个书生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道，“后生呐，这北齐的江山，以后可是要靠你们来守啊！”
那书生皱着眉头拍掉他的那只手，抖了抖衣袖道，“这事儿还用你来说？！”
一堆乱蓬蓬的头发下，李老头的眼睛几乎笑眯成了一条缝，咧着一嘴黄牙道，“好，有志气！好、好！”
他说完就抱着怀里的小酒坛子，跌跌撞撞的出了酒馆。
等走到了外头，被夜里的凉风一吹，他好似清醒了几分，又回头看着身后热热闹闹的酒馆，自言自语道，“我和那书生说了没？北齐的江山，已经没有了啊……噫，我已经说了的吧？”
李老头吹着这阵凉风，一路摸回到自家住的破瓦房里。
见他抱着个小酒坛子推门进来，李婶还在不慌不忙的借着烛火给手里的铁针穿线。
“快瞧我今天回来带了啥！一坛子酒，不要钱的！”
他刚在桌子边坐下就开始显摆了起来，然后挥着手让李婶去准备几个下酒菜来。
李婶听罢，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针线，转身去了自家窄小的后厨里，弄了一盘咸花生米、一碟卤好的猪下水，还有一碟小炒，给他一并端了上来。
于是李老头就开始美滋滋的喝一口酒，再吃一口菜，吃着吃着，一颗花生米没夹住，从他的筷子里掉了下来。
他瞅着那粒滚掉在地上的花生米道，“老婆子，我的王位没有了。”
李婶正在补衣服，听到这话眼皮也不掀一个，只答了一句“桌上还有。”
李老头瞅了瞅盘子，里面可不是还有不少花生米嘛！
等他吃喝完了，就心满意足的一头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。
这时，李婶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针线活，烧了热水，开始替李老头擦脸，服侍他刷牙、洗脚、梳头、换衣裳。
这期间，李老头一直闭着眼，但是在整个过程中表现的十分配合，就像是早已习惯别人这么伺候他一样。
等做完了这一切，李老头被扶着睡倒在了床上。
李婶拉开一件薄被子抖开，替他盖上，然后她又开始收拾碗碟和打扫房子。
直到忙活完这一堆事情，她才洗漱了一番，吹了灯，上了床，然后跟李老头钻进一个被窝里。
借着窗户里透进来的银白月光，她看到了李老头头上几乎全白了的头发。
她伸手，轻轻搂住了怀里这个体格有些瘦弱的老头儿，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道，“陛下，您放心，奴婢会照顾好您一辈子的。”
――
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。
书生学子们都在为开设女子书院、允许女子参加科举的事情，吵得不可开交。
大体来说，在同意女子读书这件事情上，一部分人中立，极少数人赞成，绝大多数人反对。
而他们的理由无非就是这样几点：
一是觉得女子读书无用又浪费钱，二是认为女子迟早要嫁人，家中有女儿的人花钱供女儿读书实在不划算，这等于是在为未来的夫家贴钱；三是觉着女子若是读了书，万一开了窍当了官，地位爬到父兄长辈头上去了，乱了伦理纲常，那还了得？
思来想去，到底还是老祖宗那句话说得好，女子无才便是德啊！
此时，王宫深处，李天明刚刚送走了几位朝中重臣。
这些臣子是来劝他收回那条开设女子书院、允许女子参加科举的旨意的。
这些大臣们都是文官出身，他们几乎是从祖宗之***理纲常、引经据典的将国君的这道旨意批驳的体无完肤，论辩的过程也是相当精彩。
当然，当着皇帝的面，他们的措辞还是非常注意的。
比如他们不会直接说“陛下你这道旨意不好”，而是指责给皇帝出这个点子的人实在是罪大恶极。
等到这些大臣们一个个都说到口干舌燥了，他们的国君才喝了口茶水道，“这件事情，其实是慕圣的意思。先前城里的百姓们有些事情做得过了，寡人代替百姓去请求慕圣的原谅，慕圣她只给我提了这两个条件。你们说，寡人该如何拒绝？”
“这……”，大臣们听到这里，一个个都面面相觑起来。
其中，钱太公和林太公这两位，更是昨日亲自迎接慕莲入城的老臣。
昨日才拜谢过慕圣，今日就在背后说慕圣的坏话，此举实非君子所为。
新晋的这位林太公，乃是昔日在洪城阻击大秦军队有功的风老翰林，后来被国君一纸诏令，请来皇城之后加以赐封，进而位列三公。
对于女子读书一事，他其实并不反对，他反对的是让女子获得参加科举考试的权利。
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，每年光是参加科举之人就多如牛毛，而中举者又是凤毛麟角，再拉一队娘子军进来，这可不是在添乱吗？
林太公说出了自己想法，国君却表示，他们能想到的那些话，他都与慕圣说过了。但是在这件事情上，慕圣心意已决。
诸位大臣见实在无计可施，只得纷纷起身辞去。
送走了这些大臣，国君知道，自己还没有到松口气的时候。
接下来，他赶到了太上皇居所住的宫殿，一进门便向自己的父皇请安。
事实上，当世人都盯着他颁布的第二条旨意时，但是只有李天明自己知道，他更担心的是第一条旨意。
因为去年年初的那项赋税改革制度，让百姓们改交粮食布帛为银钱，实则是他的父皇的主意。
当时，太上皇知晓国中刚经历过大战，国库中银钱的数量骤减，便四处派人搜寻救国良法，最终从一不出世的奇人那里得到此策。
李天明自己也知道，这项政策如果推行的好，三五年内，就能让国库变得充盈起来。
但是上有政策、下有对策，这项政策在执行的过程中，出现了不少问题，是以慕莲在回来的路上亲眼看到农户们哭诉生活之多艰的那一幕。
本来慕莲希望李天明可以免农税三年，但是她也知道北齐国去年刚经历过大战，这时也需要不少税收来恢复元气，便改请国君减免赋税。
宫殿里，鎏金的铜炉里生着袅袅的檀香。
宫女侍从皆已屏退，殿内只有国君和太上皇这对父子俩儿。
太上皇李刚盘腿坐在一蒲团上，手握拂尘、身穿道袍，好似一隐世高人。
听到国君行礼的声音后，他睁开眼，也不说别的，只请国君坐下喝茶。
一杯热茶入腹，国君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，好似身上散去了很多污垢。
“好茶，真是好茶！”
太上皇笑道，“陛下若是喜欢，就多喝一些。此茶也是我无意中所得，炒制烹煮之后，才发现有静气通神之效。”
国君听罢，便又多饮了几杯。
这时，太上皇才开始问他的来意，国君便将因为慕莲的要求，自己颁布了两条新政令的事情说了出来。
听完这些话后，太上皇静静深思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，“减免赋税只是小事尔，允许女子参加科举，也不成大患。我唯一担心的是，慕圣她可能是正在试探陛下你啊！”
国君微怔，“试探我？慕圣为何要试探我？”
在自己的父皇面前，国君有时会直接以“我”相称。
这样的称呼，总会勾起他儿时还能在父皇怀里撒娇的那段时光，回想起父子之间的亲情。
“慕圣非朝中之人，她只是一派掌门。后来她成了我北齐国明面上的第一位圣人，是以百姓多有拥护。但现在，我听闻她门中又多了一位圣人。这便是一门双圣了。皇儿，你仔细想想，现今剩下的这九国之中，哪一国有两位圣人？”
国君浑身一震，是魏国！
魏国原本就是一国双圣，魏家正是靠着家中一门双圣而坐上了王位。
虽然之前魏寒圣人被慕莲长街一战时斩杀，但即使只剩魏温一位圣人，魏国还是在半个月前成功拿下了南越国。
听说魏国国君最近又在磨刀霍霍，准备继续进攻南赵国。
他魏国国君敢攻打别国，靠的是什么？还不是背后有圣人撑腰！
太上皇又道，“若是慕圣真的有意权势，她让皇儿你下令允许女子参加科举，恐怕既是在明着试探皇儿你，也是在暗里为自己开始铺路了。”
这个猜测让李天明顿时大惊失色。
如果慕莲真的要他座下的王位，那他该怎么办？
立即举国声讨她？派人诛杀她？不，她都已经是圣人，谁够能杀得死她？
一时间陷入迷茫中的李天明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，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，看着太上皇道，“父皇，您刚刚说过，慕莲是我北齐国明面上的第一位圣人！这也就是说，我北齐国还有别的圣人，是不是？！”
此时，他口中不再称呼“慕圣”了，而是直呼慕莲的名字。
在他充满期盼的眼神中，太上皇终于点了点头。
“此事乃是我皇族历代传承的秘密，我本打算在进棺材之前再将此事告知给皇儿你的。但如今事出突然，我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。黑白二老，请你们现身吧！”
随着太上皇话音落下，两道一黑一白的身影，登时出现在了李天明身后。
“这，这是怎么回事？黑白二老，你们不是大宗师级的高手吗？怎么会是圣人？”
李天明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，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身后的这两位几乎陪着自己从小长到大的人。
这就像是一个普通人，总是以为住在自己家隔壁的人，和自己家境差不多。结果有一天却忽然发现，住在自己家隔壁的，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有钱的富翁。
“黑白老二正是我北齐的两位圣人，只是我北齐不曾对外宣称过罢了。”
经太上皇这么一说，时隔多年，李天明再一次仔细打量起眼前的黑白二老来。
黑老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，他的脸很瘦，显得有些干瘪，但无论是发色和皮肤的光泽，几十年来都没有变化过，这显然不是大宗师就能做到的。
白老的五官长得很秀气，肤色偏白，很显年轻，一头雪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。
李天明记得自己小时候第一次看到白老的时候，还以他是一个白了头的大哥哥，但现在再看，他的面容几乎也没怎么变老，只有一点点细微的变化，但是变化很小。
见李天明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自己，黑白二老便微微释放出丝丝圣力。
尽管只是一丝丝，但是那种压迫力，与他曾经在慕莲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力量，如出一辙。
他这才面露喜色，原来他北齐国有自己的圣人！而且还是两位！
并且这两位圣人从小到大都在他的身边守护他，而父皇为了保守这个秘密，所以才一直没有告诉他这件事。
这一刻，李天明只觉得自己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温暖。
他一个不惑之年的大男人，此时看向自己父亲，眼眶中已经微微湿润了。
太上皇就像小时候那样，伸出手掌抚了抚他的头道，“皇儿，黑白二老的存在，才是我与你说过的，我北齐国真正的依仗！只要他们在一天，我李氏王族就不会倒下！”
李天明听了这话后，重重地点头。
他的背后都站着两位圣人了，他还有何可惧？李氏王族又怎会倒下？
便是那慕莲真要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，他也不惧了！
“皇儿，慕莲一事，你也该早下决断了。”
“是，父皇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