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 教坊女子


    
    嘈杂一阵后,二楼的走道上靠着一侧蹲着一排衣衫单薄的女人。

    那兔牙人整了整衣衫,神气地走了过来,道:“我叫阿迅,是这里的捕头。有人举报,最近有多位不明女子,衣衫不整,常常在夜间到这家客栈来骚扰旅客。这种不要脸,败坏风气的事件,绝不能姑息,一定查处,严办!”

    “是!”捕头朗声应道。吓得姑娘们又一阵哆嗦。

    “带走,收监。”阿迅一身正气地道。

    这阿迅带着一帮捕快化身平民到这家客栈,原来是为了扫黄。

    唉!真是出门踩到了狗屎。这运气简直好到不行,还被当成散落的妓女收监了。桑千语心内怨叹。

    她不服气地扑到牢门上,脸挤进栅栏间喊道:“喂!你们为什么抓我!我犯了什么法了吗?喂!放我出去啊!”

    “喊什么喊!”一声恫吓后,两颗大门牙现身。“你自己做了什么,不知道呀?”

    “我做了什么呀?”桑千语反问道。

    “嗨!我这爆脾气。”阿迅撸袖子示威。但他却插在了自己的腰间,道:“我说姑娘,你是被我逮了个正着,好吧?你怎么脸皮厚的还敢在这里犟嘴呢?”

    “你以为本姑娘愿意和你斗嘴呀!”桑千语气道,“是你太笨!我都跟你说过了,我不是,你却偏不信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小姑娘,你还跟我急,啊?”阿迅道,“看你长得怪可怜见的,脾气咋这么暴躁啊。你看看她们。”

    阿迅用眼神扫向她的身后。桑千语也回头看过去。

    真是一群乖顺的“小鸡崽”。她们玩绢帕的玩绢帕,扯地上干草的扯着干草,收检随身香囊的数件数;挤挤挨挨坐在一起,跟蔫了的油菜花似的,不理不睬,不屑一顾,仿佛早就知道有这样的结局似的。

    “是啊,”桑千语回过头来,笑道,“你瞧瞧她们,就知道我不是啦。”

    “唉哟,我去。”阿迅嗤之以鼻,瞪着眼珠子道,“姑娘,你是在考验我的智商,是吧?你以为我傻呀?”

    “你不傻就不会抓我了。”桑千语气结,挖苦道。

    “唉?”阿迅急得踮起了脚尖,伸长了脖子。

    见他朽木难雕,桑千语苦着脸,改为央求:“哎呀,你要我怎样,你才肯相信嘛?”

    “哼!”

    “算了,算了,我告诉你我的身份好了。”桑千语无可奈何,只得以实相告,“我其实是越国公的女儿。”

    “噗――哈哈――呵呵――”

    阿迅已笑弯了腰。桑千语就定定地瞅着他笑。见他笑声减弱,桑千语面无表情地道:“你笑够了吗?”

    阿迅慢慢地直起腰,脸上还有退不下去的笑容,他道:“你说你叫什么来着?”

    “桑千语。”

    “桑千语姓桑是吧?”阿迅道,“我怎么记得越国公是姓钟的呢?”

    “我跟我母亲姓桑。”

    “胡闹!”阿迅忽然板起脸来,严肃地训斥,“朝廷大臣之名,岂能由你等下民侮辱!真是太不像话。”

    阿迅转身喊来牢头,道:“待会这女子再敢叫嚣,就将她的嘴给堵上。真是的,大晚上的,天气又这么冷,不睡觉,瞎折腾些什么。”

    阿迅边走边交代牢头,又道:“明天一早,记得把玉娘叫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‘梧桐苑’的玉娘吗?”

    “废话,不是她还有谁。”阿迅道,“教坊的老板娘,我只跟玉娘比较熟。如果没有她的帮忙,我怎么能轻易地将这群女子一网打尽?”

    “这么多女子都配给她吗?”

    “你管那么多干嘛?”阿迅教育道,“玉娘认识其他教坊的人,让她自己挑拣分配去。”

    第二日清晨,阿迅将牢里的十来个散落的女子提出来,登名记册后,交给了玉娘。这玉娘就是昨夜一把将桑千语拽进阿迅屋子里的那个高额头,细眉,大眼睛,高鼻梁,小嘴,瘪腮,尖下巴,说话尖声尖气的三十五六岁的女人。

    “唉哟喂,我去!”桑千语抚额嗟叹,“这玉娘一定记得我。这下可好,逃跑又要费一些工夫了。”

    果然,那玉娘笑眯眯地冲她笑道:“姑娘,我挺看好你的哟。到了我们梧桐苑,经我手一**,保准你出挑!”

    桑千语苦笑地向她哼了哼。

    一辆加长版的马车,装了一车厢女子,昂昂地驶离了。

    开始车厢里由玉娘带头叽叽喳喳笑闹了好一会,但似乎都不是出于真心,因为不知道前路何如,各人又都相继不说话了。见姑娘们个个敛声,玉娘也觉得无趣,马车颠颠簸簸中,也就闭上眼眯着了。

    桑千语坐在玉娘对面,见她眯着了,又用眼睛扫了扫其他的姑娘。急待她们都睡着,好跳车逃离。熟料,玉娘蓦地张开双眼,把已经深思熟虑,但未动身的桑千语吓得够戗。

    “哎呀!我已经听到了,哈哈……”玉娘叫将起来,脸上浮着痴癫的笑,把一车子昏昏欲睡的姑娘都给惊醒了。

    “起来,起来了,你们头一回进梧桐苑,玉娘我先带你们痛痛快快地玩一把。”玉娘搓着手,痴痴地笑说。

    姑娘们也都很兴奋,一一跳下车,跟着玉娘走进一家堵坊。

    玉娘美臀一摇一摆向堵坊内进发,身后的姑娘一个挨着一个鱼贯跟入,轻摇款摆,骚首弄姿,一时引得赌坊徒众不小的骚动。

    玉娘挥一挥手,非常有坐馆范儿地向赌众们笑道:“好了,好了,别涎着个脸了,有空去梧桐苑,让你们看个够!”

    赌众们一阵哄笑。

    玉娘又回转身,向姑娘们道:“好啦,好啦,别卖弄风骚了。不给钱的,让他们白看呀!这些个男人,都不是好东西。得,姑娘们,都把你们的妖气给收了,啊。咱们今天只为赌,啊。”

    在阵阵笑闹声中,玉娘挑到了一个她自认为对她有利的赌位。她一本正经地坐了下去,身后附着一群妖娆的女子,为她摇旗呐喊。

    可是不知怎地,玉娘总是输。大约是姑娘们娇滴滴的声音太过柔弱,敌不过阳气旺盛的男人们雄浑的嗓音,所以赌风给他们拿下了。

    “唉!真是手气背。”玉娘丧气地叹着。

    “我说玉娘,你还来不来啊?”一个油光满面的男人挑衅地喊道。

    玉娘握着一吊钱,好生不甘,怨气冲天,拨转身子向着姑娘们,训道:“你看你们,带着你们有什么用,一点狐媚术都没有……你们就不能迷倒他们,让他们放放水?”

    “哈哈,玉娘,你这一招没用。”一个肤色栗黄的男人笑道,“我们正是要赢了钱,才能到你们梧桐苑消遣的嘛。大伙说,对不对呀?”

    “是,是,是……”男人们都起哄。

    桑千语眼珠子一瞥,机会来了。她伸手从姑娘们的腰间拉过玉娘,小声地道:“玉娘,我帮你赌吧?”

    “嗯?”玉娘出乎意外地看着她,“你也会?”

    桑千语向她眨眨眼,问道:“你输了多少?”

    玉娘想了一下,道“差不多有二十两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帮你赢回来。”

    玉娘瞪大了眼睛,讶然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“不过,我们先讲好条件。”桑千语道,“我帮你赢回来了,你可要放我走。”

    “放你走?”玉娘犹豫着。

    “那这样吧,我把你这二十两赢回来了以后,再帮你赢二十两回来,总共给你四十两,你觉得怎么样?”

    玉娘吃惊地看着她,猜想这姑娘是不是在呓语。

    “行不行嘛?”桑千语握着她的手臂摇撼着。

    玉娘沉吟着,道:“姑且试一试,已经都输了,还能指望自己翻本吗?不吃亏的,行!”

    桑千语排众而出,坐在玉娘的位子上,蜷曲右腿,把裙摆向左后侧一撩,弓起左腿,露出白白的大美腿。

    “喔嗬――”引起了不大不小的哗然。有人还吹了一个尖厉的口哨。

    “赌大小��,这有何难。”桑千语说着,目中一凛,一伸手执起骰盅飞速地摇了起来。

    傍着桑千语侧坐在一旁的玉娘瞅着她那个架势,那个气场,真是豪迈啊!

    玉娘看着她,目光崇拜,忍不住问道:“你哪儿学的本事呀?”

    桑千语跟人赌着,一面偷空回她话:“我老妈是个赌鬼。而我,可是个天生的赌徒。”她又向玉娘眨了眨眼,“看我如何扭转乾坤。”

    不到半个时辰,就见玉娘手中的钱,从串串贯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,而且亮闪闪的银子越聚越多。乐得玉娘简直合不拢嘴。身后的姑娘更起劲,跟着叫“大、大、大!”“小、小、小!”,撸袖子扯衣襟,个个豪放的了不得。把对面的男人都给消蔫了,一时间,没人敢来与她赌了。

    出了赌房分赃。桑千语还以为给了玉娘四十两,还能剩几两银子够她盘缠呢。可是数来数去,也正好就四十两,再少一点,她就难得脱身了。本打算向玉娘求个情,拿个一二两的路费,可那玉娘似乎有点不舍得她走。多说两句,玉娘不舍的情愫愈发浓重。

    以防节外生枝,桑千语干脆放弃磨缠,果断的与她们挥手告别,跑不急地跑掉了。

    奔跑了一中午,桑千语终于来到了一个有人气的小镇。但这时,她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。从昨天到现在,她可是颗粒未进啊!肚子翻江倒海对她咕咕叫了几十遍。她几乎对它烦死。

    桑千语站在小镇中央,大雨过后的太阳晒着,虽没有昨日的凄寒,但也好不到哪儿去。衣服够薄的,冷还是冷。胃里没食物,热量一丝一丝地变凉。轻飘飘的,只觉一阵风就能刮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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