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四章 夺嫡19


    这暴怒的王兰之一点也不像是清雅如莲的翩翩贵公子。./

    能让王兰之情绪失控的人很少,这厉旭算第一个。

    厉旭却不以为意,道:“不用担心,小兰之,原本我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,可我现在觉得毁了一切更有趣。你就带着不属于你的一切滚到棺材里去吧。”

    厉旭轻柔的笑了,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王兰之久久不能平静,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,杀了他,杀了他。

    可是杀不掉。

    厉旭武功不在他之下。

    杀不掉。

    即使加上宴澄,加上风蜈使,也杀不掉这个厉旭。

    他叹了口气,面色苍白。

    ************

    幽暗的山间小路。

    厉旭坐在青石上,轻柔的采下一朵雨后红花。

    龙涉男单膝跪地,声音沙哑,道:“求大公子原谅属下。”

    厉旭笑了,深情地看着手中的红花,漫漫幽香,令人心旷神怡,尤其是这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,野花的芳香似乎有了独特的神秘感。

    厉旭的声音轻柔似梦,他说:“你想让我原谅你,好啊,你帮我夺回《五毒秘传》。只要你做得到,你就依旧是我的属下。”

    “这,大公子,密传只有教主知道在哪,教主此刻音信全无,属下,不,小人不知从哪找起。”龙涉男为难道。

    厉旭道:“从王兰之身上找起,如果我没猜错,密传在王兰之身上。”

    厉旭说完,就把野花扔在龙涉男面前,冷声道:“如果没拿到《五毒秘传》,你就提头来见!”

    “是,小人定不辱使命!”龙涉男拿起那朵野花,消失在夜幕之中。

    *****************

    凌雪潇依旧跪在地上,衣服早就湿透,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。

    她犹如木偶一般,不动,不笑,不哭。

    周围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团火。

    火光摇曳,驱散一点黑暗,带来一丝丝温暖。

    火光映着厉旭苍白的近乎诡异的面容,他拿下黑铁面具,轻笑一声,微微伸出一只手,抬起凌雪潇的脸,由衷感叹道:“真是一副好相貌,倾国倾城。”

    凌雪潇不说话。

    厉旭苍白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凌雪潇那苍白的脸,说:“尤其是这种绝望到心碎的表情,很动人,你本来就很美,我见过很多美人,有过很多爱妾,可没有你这么美的。你愿意为我做点事情吗?”

    凌雪潇疲惫的不像说话,但还是问了,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厉旭贴近她的脸,笑道:“我想废物利用一下。”

    凌雪潇讥讽一笑,眼中一派冰冷,道:“原来,我已经是废物了,是啊,我现在确实是废物。你想怎么利用我?”

    厉旭道:“鬼谷弟子,合纵连横,一个是纵剑势传人,一个是横剑势传人,两人都聪明绝顶,这二人联手,我很不安。反正你现在也万念俱灰,不如我杀了你,嫁祸给君临,这样秦珉之就永远都不可能再与君临联手,鬼谷两名弟子将会永远敌对,你说好不好?”

    凌雪潇不说话,厉旭的笑容阴毒无比,“两个好不容易才和好的师兄妹,反正你也恨他们不是吗?你死吧,你的死可以变成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,你甚至可以预见两位鬼谷弟子斗的你死我活,两败俱伤。这样,不止他们生生世世痛苦煎熬,就是他们死去的师父恐怕也会气的活过来,哈哈哈,你不觉得很有趣吗?”

    凌雪潇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,道:“是啊,真有趣。不,不,嫁祸给君临太便宜她了,万一秦珉之发现我不是她杀的,是你杀的嫁祸给君临的,那我怎么能让他们痛苦。”

    厉旭嗯了一声,表示赞同。

    凌雪潇站起来,眼中一派冰冷,绝美的脸显得格外阴森可怕,她说:“我要君临真的杀我,我要他们真的生生世世永远饱受痛苦煎熬!”

    厉旭哈哈大笑,道:“好!”

    凌雪潇站起来,重新有了力量,走出这片山林。

    刚走出山林的时候,她回头厌恶的看了一眼这林子。

    疯子。

    疯子,这人是一个疯子!

    我凌雪潇就算是死,也不要别人设计好的死法。

    我凌雪潇就是死,也不要别人用我的死达到别的目的。

    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。

    她不认识厉旭,但厉旭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周围,她便知道厉旭武功远远高于她,这个人过于自信,他太高估自己了,他难道觉得自己操控人心就百发百中吗?太幼稚,太可笑了!

    凌雪潇施展轻功,疯狂的想要逃离这里。

    厉旭微微察觉有点不对,想要追过去,可迟了一步。

    他恼怒,他不容许自己失误,哪怕一次!

    凌雪潇,一定要杀了你!我最讨厌别人骗我!

    废物果然是废物,不应该妄想着利用这等扶不上墙的废物!

    陇西郡位于西秦与前凉交汇处,这里地形复杂,是典型的兵家必争之地。

    动荡的时代。

    战火纷飞。

    前凉自打极力促成凉秦同盟的护国长公主佳定公主薨了之后,凉秦结盟便脆弱了不少,而陇西郡这种边境之地更是你争我夺,你争过去我夺回来,你再争,我再夺。战争是很平常的事,刀光剑影,火光四溅,土炮轰击城墙,烽火不断,炮声连连。

    而这里的百姓更是苦不堪言。

    就连两国的士兵都是疲惫不堪,他们个个骑着金戈铁马,挥舞着长矛,侵略这片土地,无数老弱病残来不及逃离的百姓成为他们肆意地收割的脆弱生命。

    每当边境爆发小规模战争,这陇西郡又是一阵迁徙逃荒,老幼提携,牵家带口。

    炮火连天,街上全是逃难的人。

    前方拥堵。

    逃难的百姓焦急不已,生怕下一刻敌军就会冲过来把他们剁成肉酱一般。

    他们个个面露焦急之色。

    凌雪潇问: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她穿过人群一直往前走。

    她听到老妇人的哀嚎,老妇人抱着死去的孙儿,对马车里的人凄厉叫道:“你还我孙儿,你还我孙儿……”老妇人的哀嚎是凌雪潇从未听过的尖锐和高亢,在嘈杂的人群中也是如此尖锐,嘶哑,一声比一声凄怆,甚至绝望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出城,过会儿前凉就打进来了。”凌雪潇问。

    有人说:“马车的马踢死了这老夫人的孙儿。”

    老妇人一手抱着孱弱的孙儿,一手死死的抓着马车的缰绳,凄厉叫着:“你还我孙儿。”

    马车里的人态度傲慢无礼,冷声道:“你的孙儿已经死了,松手!”

    车夫似乎察觉到主人的愤怒,骂骂咧咧,一马鞭打在老妇人身上,骂道:“滚!”

    周围的人指指点点。

    “怎么这样?太过分了。”

    “太嚣张跋扈了,有没有王法了。”

    “哎呀,这乱世,能有什么王法啊,等前凉打进来,这父母官指不定会换一换呢……”

    老妇人被打了一鞭子,滚了一滚,马车咕噜咕噜往前走,但她滚完又死死的抓着马车,凄厉的叫道:“你还我孙儿……”

    她犹如疯癫一般,即使明知道孙儿已经死了,没有人能还的了了,即使知道她打不过这些有权有势的人,但她只有死死的抓着这个害死她孙儿的人,因为除了这样,她什么都做不了。

    马车里的人盛气凌人,“有的人生下来就是低贱的蝼蚁,只配给我们做垫脚石,我的时间比你们这种低贱的蝼蚁贵的多,死一百个你们,也抵不了我的一点时间。正如现在一样,你死了草席一卷,无人问津。”

    若隐若现的杀气从马车里蔓延开来。

    围观的人有的怕了,不敢多说话。

    老妇人却不畏惧。

    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了,那就是真的无所畏惧了。

    她全身是血,是泥,她一只手紧紧抱着冰凉的孙儿,凄厉的叫道:“你杀了我啊!难道没有一点王法了吗?”

    “笑话,我就是王法,你们这些毫无用处的贱民,西秦的王公贵族,谁不是给我几分薄面,王法,王法只是向着我们这些有权势的人。你们这些蝼蚁,只不过是王法抛弃的东西而已,已经不算是人了。别说我的马踢死你的孙儿,就是我的马踢死你全家,你们的王法又能奈我何,你们的命能有我的马重要吗?”马车里的声音刺耳难听。

    老妇人怒急,骂道:“你这个杀人犯,你不得好死,你会有报应的!”

    马车里的人猛地跳出来,一剑砍向老妇人。

    当!

    有一把剑横档过来!

    火光四溅!

    绝美的面容,冷漠的眼神。

    那不带一点感情的眸子扫了一眼那人。

    马车里的人是圣蝎使,赵枉言。

    凌雪潇一开始没认出来,她冷声道:“错了,你死了才是草席一卷,无人问津,还有万千人拍手称快。”

    “凌雪潇?你还没死?”赵枉言有一时的恍惚。

    凌雪潇眼中带着一丝轻蔑,道:“你说西秦的王公贵族给你几分薄面,你说你就是王法,那我今天就要看看那些王公贵族会不会来救你,你是王法,那我今天就是要毁了你们西秦的王法!”

    凌雪潇剑光一闪,天际扬过一道如流水的剑光,赵枉言连忙挥剑格挡,叮叮当当,剑光闪烁,转眼间二人已经过了几招,凌雪潇依旧是不急不缓,但剑招却是异常的尖锐,剑气逼得赵枉言睁不开眼睛,“轰……”的一声,就在赵枉言眼睛睁开的瞬间,凌雪潇一声剑鸣突然暴起,手中的剑如流星一般,璀璨无比,没入他的胸口。

    鲜血飞溅。

    周围的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眼神。

    一点一点的鲜血,染红了凌雪潇的白衣。

    她淡漠无比的抽出贯穿赵枉言胸口的剑。

    赵枉言用手抓着剑,难以置信,道:“鬼谷派纵剑势?你……呃……怎么会纵剑势的?”他一说话,嘴里就涌出鲜血,可他还是艰难的问出来了。

    他的手紧紧的抓着凌雪潇的剑。

    凌雪潇面无表情的抽出自己的剑,而赵枉言失去了支撑,倒在血泊里。

    胸口像是一万把刀子扎过一般。

    凌雪潇闭上眼睛,想起了她十六岁那一年,花样年华,却遇到了赵枉言,赵枉言侮辱欺凌她,让她落入肮脏泥泞的沼泽。

    杀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解恨。

    虽然她如此努力的练剑,血海深仇没能报的了,至少,她给自己报仇了。给老妇人的孙儿报仇了。

    她把自己的钱袋扔给老妇人,之后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赵枉言躺在地上,恍惚想起,自己以前也不过是个市井乞丐啊。

    这赵枉言十二岁之前真的是市井乞丐,还是偷人东西的市井乞丐。

    他偷的东西仅仅是半块半生不熟没有油盐的狗肉,然后他就被卖狗肉的人打断了腿,而且更令人鄙夷的是,他宁愿被打也要吃那块狗肉。

    那群人很厌恶小赵枉言,脏兮兮的,有他在别人还怎么做生意,还时不时偷一块狗肉,于是那群人抓住十二岁的赵枉言就把他往死里打。

    无父无母、无兄无弟,孑然一身,死了恐怕也不会有人在意,所以那群人也不怕打死他。

    他那时便是低贱的蝼蚁。

    蝼蚁该死。

    低贱的蝼蚁该死。

    死了也没人会在意。

    腿被打断,脸上全是血,饿了几天囫囵吞下那块半生不熟的狗肉,却被噎住,那些人还在打他。

    那时候颐指气使的一个几岁小女孩来了,骂道:“都滚开。”

    卖狗肉的人看到时一个几岁小女孩,心中鄙夷无比,刚想破口大骂,却有人拉住他,低声说:“是,是合水坞的大小姐,我们惹不起,惹不起。”

    凶神恶煞的卖狗肉屠夫立刻换上一张笑脸,恭敬的退到一边,还为自己辩解道:“这是个小偷,天天偷东西,我们烦不胜烦。”

    小凌雪潇看不清被打得半死满脸血污的人,赵枉言那时候半昏半死中,只看到一个精致如同玉雕的小姑娘好奇的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原来是个乞丐,以后不要偷东西了。”她趾高气扬的扔给赵枉言一个钱袋,她甚至觉得这乞丐不是好人,就会偷东西,她然后就走了。

    小凌雪潇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,娘会夸她,于是她高兴的走了。

    赵枉言挣扎着,拿着那钱袋,想要说什么,想要抓住小凌雪潇,可惜小凌雪潇已经走远了,合水坞的护卫冷笑道:“我们小姐那么好看,这小乞丐不会是对她有什么妄想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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